我非常讨厌按照时间序列写流水账，因为不是所有东西都有意思，也不是所有东西都值得写。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比较符合我的风格。所以这一节就说说那些人，那些事。权当幕后花絮。

那些人

大家可能最感兴趣的就是那些耳熟能详的明星们。但其实明星没什么好写，因为群演不允许跟明星们聊天，也不能围观要签名(可能就算允许我也不会去要, 毕竟我之前以为刘亦菲叫刘亦雯)。所以跟他们的接触并不多。

第一天见刘亦菲的时候，她妆化得像日本艺妓，再加上我这近视还不准戴眼镜的眼睛，一幕都拍完了我还没找到花木兰是哪个。中间休息的时候，问边上人别人，哪个是刘亦菲，别人说那个大花脸就是。后来拍木兰还乡的时候，终于见到正常装束的人了，没啥特别感觉，可能我本来对娱乐圈就不太感冒，她话不多，拍摄休息的时候基本不跟任何人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保持高冷。但是还是有一幕刘的表现让我感觉到了专业演员跟群演的区别。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那一幕，见了爹妈妹妹要掉眼泪。我觉得让我演，努力酝酿一下感情，估计也能挤出几滴眼泪来。但是拍电影是要一遍一遍的把一个镜头拍很多遍的。所以那天总共拍了十多遍，基本上每次开拍之前，导演让大家安静30秒给木兰酝酿感情，然后每次开机她就哭得梨花带雨。这功夫，的确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

图1. 就这一幕, 拍了将近10次. 想哭就哭可真不容易.

甄子丹只跟我们群众演员拍的一场戏，我的站位离他也就两三米，感觉他真人比电影上要老。拍戏休息的时候他会无聊到我边上的草堆立面摘稻草放在嘴里，他不跟我们打招呼，我们也不能跟他说话。对他还有一点印象就是他第一遍说台词的时候，用普通话字正腔圆的说木四声兰两声，然后导演纠正他说，统一起见，要说mu一声lan四声。他笑笑。

郑佩佩演媒婆，她站在楼顶上离我很远，基本没看到。但是关于相亲这段戏，还有个段子。导演到帐篷里面临时抓演员，说抓几个男的去演match making，我一听立马自告奋勇举手冲在前面，结果往土楼走的时候，导演看着我说：你好像太老了，不能演这角色，我还不服说：你看其他几个细皮嫩肉的，哪里像是能做火柴的样子。导演：什么做火柴？我：你不是要找人match making么？导演：你给我滚回去……

木兰爸是美国人，叫Tzi Ma，不知道中文该怎么念。他是唯一一个跟我说了几句话的主演。有一天拍木兰抓鸡那一段，拍着拍着突然下雨了，然后大家就都跑到花家祠堂里面去躲雨。我跟木兰他爸，还有几个人都跑到了花家祠堂。然后木兰他爸主动跟我打招呼，我说我们是不允许跟你说话的。结果他说没问题，算我跟你说的。拍戏感觉怎么样啊？我说感觉很好。然后我就跟他说刘亦菲的戏其实我都没看过，但我看过你演的科幻片《降临》，跟复联鹰眼一起演的那个（鹰眼是hawk eye，我说成了eagle eye，他居然也懂）。然后他说他觉得电影改编的不怎么好，要去看原著你一生的故事，是美籍华人科幻作家写的，还得了雨果奖。后来我边上一个哥们（貌似有毛利血统，不会说中文）说，降临我也看了，是从BitTorrent上下载的。木兰爸还开玩笑的说，那你可相当于欠我钱啊，得请我吃饭。

剩下剧组跟我们群演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两个副导演Matt和Guy，这两人一高一矮。Matt来自惠灵顿，来奥克兰拍戏算是出差。我跟Guy聊得蛮多。他有个很小的娃，他说这份工作最大的好处是时间灵活。集中拍一部戏几个月的时间，接下来有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没活干，就可以比较自由的支配。而且每一部戏都可以认识不同的人，他也非常的喜欢。Guy非常幽默，工作的时候都经常跟我们插科打诨。我们站得太整齐不自然他会说你们这是在排队等公交么？那时候中国没公交吧。我被推到镜头前的时候，他会说轮到你闪亮登场了，好好演。

还有跟我聊得比较多的是我的专用化妆师Cario，说是专用，其实是因为做假发需要的时间特别长，固定一个人的话，对你的造型都比较熟悉了，效率比较高而已，做头发时间特别长，无聊就跟她聊天。她父母是加拿大人，移民到新西兰，她出生在惠灵顿，现在生活在奥克兰。她的主要工作其实是个艺术家，以卖自己的画为生。我问她有没有把自己的作品放在网上卖？她说她还是比较传统的，喜欢搞小规模的画展，在画展上可以卖画，有时候也会到一些event上去摆摊。周末有时候也会开个小班级，教其他小朋友画画也可以赚些钱。至于化妆其实也是现学现卖的。木兰剧组要那么多化妆师，也很难找到人，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想凌晨3点起来干活的。她对中国也很了解，说虽然没去过，但是上海的豫园，外滩，小笼包什么都知道。她还给我推荐了一家我住附近的亚洲餐馆，说又好吃又便宜。但洋人吃得惯的亚洲馆子，我一般是要躲着的，所以一直也没去。

那些事

之前说过,拍电影其实大多数时间都在等. 等的过程中，大人们基本上没了手机,就在聊天. 那那些小朋友群演们在干啥呢? 这里面还有件有意思的事。副导演Matt来抓人的时候，发现那些小学生群演们全都身着戏服，面对着墙坐成一排，不知道他们在干啥。问我们，什么情况，这群孩子被谁体罚、霸凌了么？赶紧走近一看，发现这群孩子们在一字排开在做英语数学练习题。Matt舌头都快吐到脖子跟了，说：我终于知道当年我在学校里为什么成绩总是被中国同学虐了，要是早让我知道学习得这么学，我就不至于混这么惨了……

群演里面卧虎藏龙, 各种人都有. 有一些岁数比较大的老爷爷老奶奶, 不太说英语,所以发生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这倒没有歧视的意思,我充分理解他们那个年代历史原因学校里面学俄语, 还有就是其实所有不是native speaker的或多或少都会闹笑话,像我自己也闹出match maker的笑话. 有个老爷爷导演介绍剧情的时候他估计听不懂, 然后也没问别人. 所以在拍木兰凯旋见家人那一幕的时候, 他一直哭丧着脸. 后来都拍完了, 别人问他你表情怎么这么凝重? 他说木兰要跟父母分别去打仗了, 九死一生, 作为木兰老乡, 当然要表情凝重. 当然大家马上告诉他, 说这不是木兰离家, 而是打完仗归来了.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说: 完了, 表情配错了. 导演, 我不是故意的...

还是他, 不认识甄子丹. 在甄子丹出演那天, 中间休息的时候, 他跑过去跟甄子丹说话, 问道: 请问你是东区的方先生么? 甄子丹笑笑说不是. 别人赶紧把他拉下来, 说我们不能跟明星说话. 他还纳闷, 哎, 这人是明星? 这人不是几年前跟我一起群演卧虎藏龙2的老方么, 家住奥克兰东区. 以为换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了?

说到片场的各种规矩, 譬如不准带手机等, 虽然事先说得很清楚, 但是其实没什么人去查,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对所有群演进行搜身, 全靠自觉. 但也的确有不自觉的, 被抓到后赶走了. 我们每次到片场, 都要先到门卫那里签到. 门卫是几个身强力壮的毛利哥们. 在拍摄的第三周的时候, 我发现那几个哥们每次check我们的时候, 都会往门卫房里面看, 我好奇他们在看啥, 原来里面有三张彩色高清A4打印照片, 上面还写着red card, 红牌罚下. 后来我跟导演打听了一下, 说有一个人见到甄子丹冲上去要签名, 还有两个人偷偷带手机去拍照. 我这才会想起来, 拍摄的第一天下午, 才刚拍完一场, 就有个头像挂在门卫房的哥们卸妆走了, 我们问他干啥, 他只说不拍了, 回家了, 没告诉我们原因. 看来规矩还是老老实实遵守的好.

最后说一件让我比较感动的事情. 因为是古装戏, 当然是不能戴眼镜的, 我这种眼镜党又没有隐形眼镜的就比较痛苦. 后来服装组给我们想了个办法, 在衣服内侧胸前用订书机订了个塑料袋, 拍戏的时候把眼镜放在塑料袋里, 不拍的时候再拿出来戴上. 前面几天都还好. 后来拍那张小木兰抓鸡的时候, 因为木兰在屋顶上跑, 大家都要仰视, 可能这时候胸口的眼镜就比较突出了, 被片场的服装组给发现了, 说不行会穿帮, 就说先帮我拿着. 结果后来那服装师估计忘了, 把眼镜给放在披风里面一起拿走了. 等拍完的卸妆的时候, 才发现我的眼镜不见了. 然后我跟副导演说, 我眼镜没了, 去片场找一下. 然后副导说你不用去, 我来帮你, 然后拿出对讲机呼叫片场所有人帮忙找眼镜. 不但如此, 他还怕我看不到路摔倒, 专门从片场拉了个打杂的小伙子过来, 扶着我去卸妆的房间先卸妆. 还当场承诺万一找不到了, 我全额陪你放心. 当然后来在一大推披风里面翻出来了, 但是不得不说剧组对我们这种杂牌演员的事情也是非常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