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底,来纽约参加一个学术会议。虽然名字高大上,但参加了一下,觉得其实挺水。我只有一天时间呆在会场,宣读paper,剩下时间就当是旅游了。第一次来美国的东北片,自然先把纽约的所有景点都扫一遍。最后剩下一天没地方去了,就知道这附近有两所牛校,哥伦比亚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打算选一个去参观。考虑到哥大已经因为刘强东奶茶、王力宏李云迪等被中国人玩坏了,所以避一避,选择普林斯顿吧。之前对普林斯顿大学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常青藤联盟,还有就是爱因斯坦在这任教,其它一无所知。

图:普林斯顿以爱因斯坦闻名

图:普林斯顿以爱因斯坦闻名

回来之后,感觉这趟普林斯顿之行,堪称这次来美国最大的收获,没有之一。遂打开博客,写篇长文吧。

写之前呢,得定个基调。说实话就一天的参观,不可能有啥深入了解,只是道听图说,顶多只是个皮毛。但就是这皮毛,已经让我觉得够震撼了。其次呢,我不想把它写成走马观花的游记,而希望能有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但是呢,都在教育界混的,自然忍不住会去跟国内的情况对比,但是现在这环境,除非真不想在国内混了,有些话还是没法在公共场合说的。所以我尽量尽量不去对比,把对比的任务交给各位看官了,此外呢,当年我出去读书的时候,有领导语重心长的告诉我,他们好的地方不要说,他们不好的地方要用力说,秉着这个精神,自然要深刻批斗资本主义。好,正式开始了。分三篇:游记,教学,生活。想看游记的只看第一部分就行了。

游记篇

从我住的纽瓦克机场,坐火车50分钟就可以到普林斯顿。离纽约大概40公里。要吐槽一下美帝的火车,全是私人公司运营的,没有贯通全国的铁路网也就忍了,同一条铁路上还跑着好几个公司的火车,有些快,有些慢,票还不通用,一不小心就上错了车。还好查票的黑人大叔告诉我上错车了,否则直接坐到费城去了。国内铁路运营权传说要放开,那以后估计也是这个样子吧。

图: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铁路公司,看得眼花缭乱

图: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铁路公司,看得眼花缭乱

在普林斯顿大学官网上查到,他们有个官方的校园旅游,叫Orange Key Tour。不知道为啥起这个名字,不要钱,说目的是面向有志于报考普林斯顿的高中生的。还好老外对亚洲人脸盲,我成功混进去也没什么压力(补充,原来网上有虚拟tour,地址如下:http://www.princeton.edu/~oktour/virtualtour/)。这个Tour是11点开始,我到了那里已经汇集了一大群学生和家长了。导游其实都是在校的学生,不知道是勤工俭学还是志愿者。把我们分成四个组,有个小哥说他学化学,还修了计算机,剩下几个导游学文学,学音乐的,我没兴趣。自然跟着工科小哥走了。这个tour总共一个小时,正好走一个圈,这小哥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把学习生活等等都介绍一遍。强烈推荐来普林斯顿参观的童鞋都参加一下。否则校园游就成了走马观花了。那哥们说话很快,我大概听懂了90%吧。所以下面的内容,绝大多数来自那个小哥的介绍,少量是后来自己查资料找的。

参观

图:穿蓝衣服的是导游小哥

图:穿蓝衣服的是导游小哥

普林斯顿大学的历史就不多介绍了,比美国历史还久,殖民地时期的学校。Nassau楼是普大最古老的一座楼,当时1756年学校搬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唯一一座楼,教学、住宿、行政所有人都挤在一起。毕业生们毕业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在楼下面栽一颗常青藤,让它爬到楼上去。几十年后,基本就没地方种了,而且后来有个工程师说栽常青藤不好,所以就改毕业的时候往墙上贴个毕业的年代牌子取代了,牌子上还写这Ivy,其实已经不种常青藤了。

图:Nassau楼的常青藤

图:Nassau楼的常青藤

图:1881年毕业的校友的代常青藤

图:1881年毕业的校友的代常青藤

这个楼前面有两个老虎,老虎是普林斯顿的象征,校园里面随处可见老虎的雕塑跟标志。似乎美国很多大学都有个动物作为象征,像UC伯克利是个熊。我问那小哥普林斯顿为什么是老虎。他说因为橙色是普大代表色,普大运动队队服也是橙色,然后下雨天摔倒的时候一身泥,就成了橙黑相间,很像老虎皮。有点意思。

图:体育馆门前的机械老虎,有点机器人的感觉

图:体育馆门前的机械老虎,有点机器人的感觉

Nassau楼前面有个神奇的门,貌似就是他们大学的正门。这破门,放在国内,被三流大学秒杀的节奏。因为太破了,所以只能靠传说支撑了。说普大学生入学的时候有个仪式,要从这个正门走进来。然后传说毕业之前,不能再从这个门走出去,否则就别想毕业。但普林斯顿周围都是荒郊野岭,吃喝玩乐都在这个门外的一条Nassau街上。那实在想出门怎么办呢?只有走偏门,走后门。唉,这资本主义大学果然不教人向好,净教学生琢磨歪门邪道。类似的传说在我母校香港理工大学也有,理大更惨,连个校门都没有,就一个喷水池就算校门了,传说是如果毕业之前被喷水池的水弄湿身,就别想毕业了。同样是传说,一个教育学生走后门,一个教育学生不要失身,高下立现。

图:就是这个邪门的大门

图:就是这个邪门的大门

校园里面,很多宿舍楼窗户上都有些星星。听那小哥说,这是纪念在美国的历次战争中牺牲的普林斯顿大学的学生,挂了之后,就把他们曾经住过的宿舍的窗户外面贴一个星星,以示纪念。这有星星的宿舍不在少数。想想美国人也挺可怜的,都拼死考上这么牛掰的大学了,还带去中东伊拉克阿富汗打仗。还是我大天朝幸福,考上大学军个训就算服兵役了,至少不会在战场上死于非命了。

图:看得到那颗五角星么?

图:看得到那颗五角星么?

这个Prospect House以前堪称普林斯顿的白宫,因为是分给校领导的别墅,后来估计学习“三严三实”了,领导办公用房超标了,就退出来,当了教师餐厅了。这别墅门口有个花园,那小哥说是普林斯顿大学的校徽纹章形状,还说坐飞机可以看到。我用Google地图看了一下,根本就不像么。被忽悠了。

图:Princeton_shield

图:校徽与谷歌地图对比

图:校徽与谷歌地图对比

这个是他们的公共事务和国际关系学院,培养公务猿的,成功培养了几任总统。门口放了一排十二生肖雕像,我好奇,问那个小哥,我们现在中国人都不信生肖了都改信星座了。你们咋还信这个?他说这是中国著名艺术家艾未未的作品。听到此处,作为立场坚定的党员,我自觉捂上耳朵进入免疫模式。表示完全不知道谁是艾未未,以及他干了些啥……

图:十二生肖

图:十二生肖

在校园又看到美利坚始皇帝华盛顿的遗迹,话说当年美国解放战争革命胜利,赶跑了英国侵略者之后。这哥们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中国古代伦理道德的影响,打江山居然不坐江山,死活要解甲归田。他不知道那是忽悠人的,中国到现在都没人拯救苍生之后解甲归田。这哥们还真归了一阶段,当然后来晚节不保又出来当领导了,还镇压过美国农民起义。这条路就是他当年辞去美军军委主席撤退回老家的地方。

图:华盛顿的碑 图:华盛顿的碑

普林斯顿大学有很多名人。我就不列举了,最有名的是爱因斯坦,但是他貌似并不是普林斯顿的教授,而是在附近另一个研究机构工作,只是偶尔到普林斯顿做讲座。那小哥说他有一次在校园里遇到John Nash(发明博弈论的那个,去年还到香港理工接受名誉博士,几个月前刚刚车祸去世),然后冲上去跟他来了个自拍合影。放到Facebook上,得到了500个赞。

这个蓝色的灯是普林斯顿的急救系统。无论是感觉到被威胁,压力大,还是被暴力松鼠攻击,只要按下按钮,三分钟内就有人到。貌似同济校园里也有,不知道有没有人试验过。

图:alarm

图:alarm

教学篇

那小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美国教育部领导不力,没有教育部学科目录,居然让各个高校自己设置学位。结果有些学校乱搞,譬如普林斯顿就两种学位: 艺术学学士Bachelor of Art和工学学士Bachelor of Science and Engineering。听起来一个是文科,一个是理科很好么。但是具体专业就乱来了。化学,土木工程,物理等典型理工科专业,居然也被归到了BA那一类,害的他当年去北京交换的时候,人家以为他是学文科的,要不是看着学校牛,死活不肯收。

说到普林斯顿的本科教学特色呢,这哥们说普林斯顿师生比极低,大概1:6的样子。六个学生分一个教授,所以学习那叫一个惨啊。基本上一直是在一种半死不活中度过的。所以有些人受不了了,学校也怕压学生压得太厉害,学生万一跳楼啥的,家长纠结七大姑八大姨闹事。就想出来一些办法Gap Year或者交换,意思是,不是普林斯顿累么,你们可以去地球上其它不累的地方呆一个学期或者呆一年,譬如印尼啥的,学分也给你们转过来。那小哥就去了北京交换了一个学期,还拐了一个北京丫头当女朋友,赚了。

老师那么多,学生那么少,老师没课上没工资拿吃不上饭,万一到市里州里甚至到中央上访咋办?学校又想出个办法来,讨论课,或者小班教学。就是一个老师带着几个学生去上课,号称可以提高教学质量。然后那哥们还说天气好的时候,经常看到草坪上人一小堆一小堆的,那是教授跟学生在上讨论课。我立马惊呆了,这也行?在天朝要是敢这样,绝对被虐出翔。首先,选课不足15个人,说明你这课严重人气不足,不给开班,你回家歇着去。其次,随便改变教学地点跑到草坪上去上课,这绝对是一级教学事故,你让心血来潮去听个课督个导的领导们找不到上课的地方了,那哪行?他还指着一片草坪,说那是爱因斯坦的最爱。我想还好爱因斯坦没来中国当老师,否则我保证一个学期通报批评,一年之内开除出校。

最后,普林斯顿学生还有一个特色,就是本科生要做研究,要写论文。每个本科生,都给一年的时间,一般是大二。让他们选定一个课题,跟着教授做研究。然后还有小论文大论文要求,还要求论文必须要有原创性和创新性。这可苦了他们了,这哥们诉苦说,人家都是到Master甚至PhD阶段才做研究,我们这是典型拔苗助长啊。我们刚经历残酷的高考,啥都不懂毛头小子,让我们写论文,还要发表,这不是要人命么?我给那哥们看了我手机里一张照片,是我在同济校园里拍的小广告:代做本科毕设,3000块。量大从优。问他,你们这没这个服务?没有的话,这可是个大市场啊!这哥们苦笑。

这个是普林斯顿大学的n个图书馆之一。美帝的书都巨贵无比,一本教材都要200多美元,买个两三本教材,就顶上iPad了。我也不知道为啥,有些人说是尊重知识,我觉得可能是为了愚民,让大量贫下中农买不起课本,上不起学,接受不到先进的思想熏陶,就只能任由资本家宰割了。不管为啥,反正就是除非你爸是王健林或者你是薄瓜瓜,学生的教材基本上只能到图书馆去借,手快有、手慢无。但是手慢的同学太多了,学校又想出一个办法。跟其它大学联网,抢光了自己图书馆的藏书,可以继续抢其它高校的。学校负责运过来。

图:library

图:library

生活篇

普林斯顿的学生分6个hall,至于说啥是hall?他说基本跟哈利波特的那些个差不多,每个hall的学生同吃同住,每个hall有自己的特色。但是没有分院帽,新生报到的时候是随机分配的。他被分配在洛克菲勒hall,是美国土豪洛克菲勒冠名的。美帝真是太唯利是图了,给钱啥都干。看我天朝,清华只不过弄了个真维斯楼,就迫于社会压力说大学不应该太商业,给撤掉了。这个千万不能接轨,一定要保持中国特色。否则以后中国遍地都是李小琳楼、王思聪宿舍。

随机分配了hall之后,就是分宿舍房间了。天朝分宿舍一直是个难题,让辅导员分的话,容易得罪人,还容易滋生腐败。网上选的话,好宿舍都被会写代码的学生秒杀走了。普林斯顿是咋选宿舍呢?他们居然是——心!理!测!试! 就像国内网上常见的选个美女背影,选个食物等等,就能看出你十八辈子心理生理等各种取向来那种。他们每个人做个心里测试,然后根据测试结果,分配从单人间到12人间不等。然后还不能抗议。那哥们被分配了个4人间。然后住了两年。到高年级才允许搬出去租房子住。

至于吃呢,据说每个hall都提供免费的吃,但是每个hall都有每个hall的吃的特色。你想,免费的能有啥好,再加上老美挑食严重,不爱吃肉的就说自己是素食主义者。不爱吃肉只爱吃鱼的就说自己是鱼素,不爱吃肉只爱吃鸡蛋的就说自己是蛋素。不爱吃肉还爱喝奶的就说自己是奶素。估计也满足不了学生么的要求。后来他们就派生出自己的组织——吃货俱乐部。其实就是几个人轮流做饭。譬如一个俱乐部7个人,每个人做饭一天。

最后整个导游结束的时候,有人问他为什么要报考普林斯顿大学。他说其实他不想报,但是他是新泽西人,他妈妈不想让他跑得太远,想在眼皮底下看着宝贝儿子。所以他就报了普林斯顿了,离家只有25分钟车程(说到此处边上有围观大妈路人甲鼓掌尖叫,说好儿子,我多么希望我儿子像你一样乖啊,可惜我那不孝之子18岁以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经常几个月一两年的的杳无音讯啊)。

还有人问他在普林斯顿感受最大的是什么。他四年读下来,马上离开校园之际,回首看他这四年,他告诉我们,对他来说感受最大的,或者说最重要的,是人。是他在普林斯顿遇到的人,交到的友,发生的事。他说如果把这些人从普林斯顿大学拿走,哪怕环境再优美,建筑再漂亮,也只不过是一具空壳而已。我觉得这绝对是官方给他的标准答案,是在妖言惑众,人有什么重要的?中国有十多个亿,你觉得人重要,给你运过来几个亿吧。人是最不重要的。毛爷爷都说过,可以牺牲几个亿打核战争么。牺牲完了再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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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整篇文章虽然以调侃居多,不过内容都是基于事实的。个中玄妙,懂的自然懂。